我的家乡灌阳县，位于广西桂林东北部，四季分明，雨量充沛，物产丰富。那里群山绿葱葱，空气清新，乡亲们勤劳朴实而又热情好客。我从求学到工作再到成家，不曾想，离开家乡已有20多年，每每回老家看望父母，都恋恋不忘母亲筛的油茶。我们家乡人管打油茶叫筛茶，喝茶叫吃茶。家里来了客人，主人往往会说，我们先筛几杯茶吃，再吃饭。

       重阳节，与几个朋友到我家乡千家峒景区游玩后，我热情邀请他们去我家里吃油茶。我那地地道道、忠厚老实的父母见有客人从远方来，便立即忙碌张罗，母亲准备配料筛茶，父亲则邀请了叔叔来帮忙，做着酒、菜的准备工作。

       我往火炉里添了几根柴火，火炉立即生得旺旺的。母亲在火炉上架起茶锅，为炒米做准备。炒米是母亲用上等的糯米事先做成的，炒米花时，事先往烧得微红的茶锅里放一小汤勺油，最好是茶油，然后再放炒米进锅里炒，炒米立即膨胀开来。母亲说，炒米做得好不好，炒起来就知道了，好的炒米在茶锅里一炒膨胀得很大，看起来不但美，吃起来也很香，如果炒米不好，就是用油来炸，膨胀得也是很小的，让人看了没什么食欲。不一会儿，母亲就炒好了一大碗炒米和花生。尔后烧开一茶锅热水烫细米粉。母亲说，烫细米粉也很讲究，细米粉在热水里不能久烫，久了就糊了，断了，最好是烫三五分钟后就倒出来，并加上一些冷水降温，让细米粉在温水里泡着，这样就不易糊不易断，吃起来时软软的，还带有一点点韧劲。

       不到半小时，母亲就把筛茶的东西准备好了。开始筛茶。

       母亲筛的油茶，第一碗是甜茶，寓意着生活甜甜蜜蜜，和和美美，也叫迎客茶，“甜”也寓意着主人对客人的热情欢迎。白地蓝花的瓷茶碗里有两个事先煮熟去了壳的土鸡蛋，茶是用白糖、姜、茶叶煮出来的，用一双筷子夹两个鸡蛋吃，表示双百，你好我好大家都百分百好之意。当我用有些年代的四四方方木质茶托盘端着第一碗甜茶给客人吃时，客人都惊叹不已，且有几分好奇，无不感慨灌阳油茶文化的地道与浓厚。

       母亲筛的第二三碗是咸茶，配料有白白胖胖的炒米花、炒香了的花生、葱、酸辣椒，还有细米粉。母亲说，煮咸茶水也很讲究，说是讲究，其实就是做到“两响”。一“响”是用一种“7”字形的木棒轻轻地把锅里的食材打烂，如茶叶、姜、葱头、绿豆等，因为要“打”，所以又称“打油茶”。一边“打”，一边还得给煮油茶的锅加热，当茶锅加热到一定程度时，就可把水放进锅里，这时锅里的水就会立即呈开水状态，发出“咕咕咕”地响声。这就是所谓的第二响。母亲常常会把第二三碗咸茶筛得很有特色。白地蓝花的瓷茶碗里，不仅有白白胖胖的炒米花、炒香了的花生、葱、酸辣椒、细米粉，还有一两根碧绿的青菜，或是一两片红薯，或是一两片鹅黄的嫩绿南瓜，或是一两小块猪排骨，或是一两条小河干鱼仔。

       我最喜欢吃母亲筛的咸茶。安静的茶汤里，用那鲜红的酸辣椒一挑，碗底有菜有肉，与其说是茶，其实更像一碗色香味俱佳的营养汤。新鲜的食材，甘甜清冽的山泉水，传统而纯熟的手艺，好一碗原汁原味的油茶。不仅让我品出了家的温暖，还让我感受到来自母亲身上对儿子经久不减宠爱的幸福。

       母亲说，这么多丰富的料子，家乡人吃茶不用筷子就能把碗里的东西吃干净。其实，碗里的酸辣椒不仅可作调料用，还是一支筷子，有的客人不懂习俗，吃一碗油茶就吃完一个酸辣椒，主人以为客人很喜欢吃，于是在下一碗油茶中又放一个，结果，吃了几碗油茶就吃了几个酸辣椒，对于喜欢吃酸辣椒的人来说，这是“雪中送炭”，对于不喜欢吃酸辣椒的来说，真是难为人家了。

       吃完母亲筛的几碗油茶，稍作休息片刻，父亲就说可以喝酒吃饭了。

       父亲说，在以前，农村不像城市，用水果或糖之类招待客人，有的人家甚至一杯开水都没有（因为以前农村很多人家都习惯喝生水），要是有客人来，客人只能等饭吃，而且要等主人到集市上把酒、菜买回来再弄，这样最少也得等1个小时左右才能开餐。客人远道而来，本来就舟车劳顿，为了表示主人对客人的热情欢迎，于是有人就先煮油茶给客人充充饥，在客人稍作休息或洗漱之时，女主人把油茶煮好给客人喝，客人喝完第一碗姜糖鸡蛋茶，身子暖了，路途上的疲劳也会减少一些，再把第二第三碗油茶喝完，肚子里就有存货了，待到喝酒时也不容易醉,或许是先吃了鸡蛋、喝了油茶，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上桌喝酒时，要比空肚喝酒多喝好几杯。在客人喝茶的档口，男主人就有时间去准备酒菜了，等客人喝完女主人煮的油茶，稍作休息，男主人弄的可口饭菜也可以上桌了。

       如今父母老了，由于工作等原因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，可在心里无时不刻都想念着父母，想念母亲筛的油茶，浓浓的，暖暖的……

       【编辑 | 夏岩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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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雷琛，70后，瑶族，广西灌阳县人。桂林市作家协会会员。作品散见于《南方文学》《散文诗》《广西日报》《广西工人报》《桂林日报》《桂林晚报》等杂志报刊。有作品入选《桂林青年作家小说选集》。